春光乍洩裡的無奈

老實說，王家衛導演的電影，認真看過的就只有《一代宗師》和《阿飛正傳》。《花樣年華》我承認我悶到睡著了。那種淡淡的，似有還無的感情，以我的道行還沒懂得欣賞。最近看了《春光乍洩》，倒有感而發：「喔，這麼好的電影，怎麼那麼晚才看到呢。」

雖說時代進步了，BL支線也是潮流（其實紅樓夢一早就有BL支線啦）然而，觀乎坊間的BL化創作，表面開放共融，看真卻是語帶相關。《春光乍洩》令我最最欣賞的是，一開始就開門見山，一絲不掛地呈現黎耀輝和何寶榮之間的愛情。沒有低貶，沒有揶揄。撇除一切同志元素，《春光乍洩》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愛情故事。

《春光乍洩》劇照

現實中，我的前上司也是一位同性戀者。他是荷蘭人，伴侶是英國人。他從不忌諱自己的性取向。放假回來，總會興致勃勃的跟我分享旅遊相簿。只見二人笑容一致，完全沒有違和感。因為我們是外資公司，響應LGBT友善福利政策。參予公司活動，我也會經常見到外國同事拖著同性伴侶出席的畫面，感覺就像黎耀輝和何寶榮一樣吧。

電影中的張國榮當然帥到不行。但我覺得，梁朝偉才是真正的亮點。那眉梢眼角的柔情蜜意，甜蜜時的快樂，妒忌時的憤怒，都演譯得細膩動人。如果他不是同志，而事實他亦結了婚。我只能讚嘆一聲，他的演技實在太出色了。翻查紀錄，當年他就憑電影榮獲金像獎最佳男主角，可說是實至名歸。可是，想深一層。同性戀人的愛情，同樣會笑，會哭，會撒嬌，會吃醋，會做盡天下間所有情侶會做的傻事。純男人的世界，其實跟我們也沒有什麼分別。

電影中，我最喜歡的一幕是，黎耀輝病了，何寶榮卻在那裡摧促黎耀輝給他煮飯。黎耀輝聽了，一面破口大罵沒人性，一面卻虎著臉裹著棉被去炒菜。那份盡在不言中的溫柔和眷寵，我看著不覺會心微笑。正如黎耀輝在電影中自述。何寶榮受傷的日子，是他最回味的歲月。他希望，何寶榮可以永遠脆弱地躲在房間裡等他回來。可惜，他們最後不能走下去了，亦不能一起看瀑布。

電影中的烏斯懷亞，有一座「世界盡頭的燈塔」，專門收納不開心的事情。名字「也格來日斯」可譯作「孤獨思念」。張震飾演的張宛認為「沒去過的地方才好玩。」沒腳的雀仔，登上燈塔時卻想：「我終於來到世界盡頭。這裏是南美洲南面最後一個燈塔，再過去就是南極。突然之間我很想回家，雖然我跟他們的距離很遠，但那刻我的感覺是很近的。」原來，遠在世界盡頭的燈塔位於阿根廷，香港的對蹠點。那裡矗立的指示牌寫著：「這是世界的盡頭，一切的開始。」一句彷如何寶榮最具殺傷力的口頭彈：「不如我們從頭來過。」或者，緣份就是命中注定的。即使一切都能夠回到原點從頭開始，會發生的始終會發生，無論經歷多少回都一樣。無奈嗎？可這就是現實～